背景
【时间】1948
【地点】上海(国统区)
1948年的中国,战火连天,民生凋敝。此时的远东第一大城市上海虽为在内战前线,却也已感受到山雨欲来之势。
「总体局势」此时的中国,整体上仍然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仍是一个极落后的农业国,工业产值比不过同时期的印度,小农经济占主体地位。上海作为全国对外窗口,自然而然成为了全国工业的中心,几十年来一大批民族资产阶级在沪投资兴业,有所发展。然而,民族资本主义发展先天不足后天畸形,民族资产阶级力量弱小,抗战胜利后在国民党官僚资产阶级的压迫下日益衰微。
「军事」此时统治上海的国民党政权对全国控制能力很弱,一直未形成对地方的有效控制,加之国共内战,国军节节败退,国内反内战运动此起彼伏,国民党内部腐败严重,统治动摇。
「政治」官僚资本主义经过多年发展,逐渐壮大,蒋宋孔陈四大家族通过军事行动而掌握国家政权,利用政权而掌握国家财政,利用财政手段进而控制并建立起金融垄断,利用金融优势地位建立商业垄断和吞并私人资本主义工业,压榨民族资产阶级生存空间,另外,“官倒”行为严重扰乱正常经济生活,国民党内各级文武官吏以至军警特务,纷纷投资经商办厂或从事投机倒把活动。
「经济」国民党为筹措内战经费滥发货币引发恶性通货膨胀,物价飞涨,法币快速贬值,钱不如纸,大量无良商人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市场秩序混乱,人民生活水平大幅下降,人民生活陷入困境。恶性通货膨胀下借款利率随货币贬值而提高,加以原材料价格昂贵,产品滞销,工厂、商店纷纷倒闭或歇业,大量工人失业,人民总购买力大大降低,国民经济全面崩溃。
以下三位主人公的故事,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杨飞宇)
民族资本家与投机商人
1928年上海,抵制日货的浪潮日益高涨,正值30岁的华侨黄兴遥意识到这是创造民族品牌的良机。中国人民正掀起了抵制洋货、收回利权的实业救国热潮。这对海外华人也是一个极大的震动。黄兴遥深受爱国精神的感召,决心转向国内谋求发展,走实业救国的道路。回国之后黄先生选定了纺织工业,为了创办能与日本商人竞争的纺织厂,黄先生特意跑去国外引进了最先进的纺织机器并请来了技术指导。本年,他在上海创建了“荣国纺织公司”。
创业之初,黄老板正好赶上了民族资本主义短暂发展的时期,通过自身的商业头脑,将生意越做越大,在与国外商人的竞争中也不落下风,到1931年,便建了六个纺织工厂。
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局部抗战开始,为支持抗战最前线的物资补给,黄老板毅然决定牺牲个人利益,放弃部分的商业机会,将一半的工厂投入到军用物资的生产当中以支持抗战事业。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紧接着淞沪会战打响,随着战争的扩大,黄老板在日本侵略军占领区内的企业受到损失,三分之二的工厂由于战争而收到巨大的破坏,黄老板损失极其惨重。
为了躲避日本人的拉拢和威逼,1939年,黄老板悄悄登上轮船出走香港。黄老板在沪的所有产业被日军以“敌产”接管。
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西南地区成为抗战大后方。但此地经济落后,物资匮乏,急需打开工业生产局面以支援抗战。黄老板转赴内地,与民营企业和官僚资本合资,并写信寻求海外华人的资金援助,又设立纺织厂,重操起老本行,积极支援抗战。抗战时期,黄老板的产业再次越做越大。
1945年,日本投降了,黄老板重回上海,可没过多久,解放战争打响了。国民党政府不断地勒索黄老板以筹集军费,税收、公债等等变相勒索的手段如血蛭一般,恨不得吸干他的每一滴血。同时,一些上海市本地的官僚利用行政权力扩大官僚资本抢占了大块的市场,《中美商约》的签订使得大量美国货通过各种合法和非法的渠道涌入中国,在市场上泛滥成灾。官僚资本与外国资本相互联系、相互利用,严重压榨了民族资本的发展。短短几年,黄老板的生意走上了下坡路,即将处于生死存亡的关头了。(黄行耀)
1948年,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
小王是一个商人,噢,准确来说,他是大部分人口中的“无良商人”。但他自己不这么认为,“自己垫的成本,凭本事赚的钱,有何不可?”他常常这样和别人说。
今天一早小王就出来遛弯了,他可是个自诩勤奋的人,“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小王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四处观察着,看看是否有利可图。
“号外号外!民族资本家黄兴遥棉纱厂招工!”卖报郎吆喝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黄老板?那可是个名人。在这个“官倒”盛行的年代,黄老板是少有的既不是文武官吏,也不是军警特务的资本家。以他为代表的民族资产阶级力量弱小,再加上国民党内部腐败,政治动摇,资产阶级的压迫,可以说,他等民族资本家的发展日益衰微。但黄老板一心为国,更想为光复祖国尽一份力,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民族资产阶级倒也有了不小的规模。这个“荣国纺织公司”建立于1931年,规模不小,可在这几年已经逐渐开始走下坡路。小王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小王并没有急着找上黄老板。他先做的事是去把外放的其他本金利息回收,他有投不少资本在外,其中不乏各种高利贷。待手里资金充足后,一举包下附近的棉布店,将所有棉纱厂所需的原料垄断。这样一来,黄老板就不得不和他谈判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黄老板就登门拜访了。黄老板本身对于小王这种商人充满鄙夷,但迫于生意,也只得腆着个笑脸与其合作。小王顺水推舟,此举也正合他意。
小王以资本家的身份进入纺纱厂,并予以工人年终福利物资等的许诺。此后,他将手中纱布的价格低价买入,囤积居奇,高价卖出,捞了不少油水。工厂无法填补空缺,无奈只能剥削工人的工资,此间通货膨胀,物价飞涨,苦不堪言的工人们对此极为愤慨却又无可奈何。
不久,接近农历年关时,小王伪称工人登记配给物资骗取工人身份证,为人捞取选票。这一丑闻不久便被揭露,工人们怒不可遏,游行罢工。小王面对罢工起先设法阻拦破坏,直到无法挽回后,小王继而回避工人代表,拒绝谈判。经过工人的团结斗争,小王迫于压力只能谈判,此时,他已经做好了脚底抹油的准备。对于工人提出的多项措施,小王毫无诚意,最后一项也为落成。而此时,由于小王长期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工人长期罢工,再加上通货膨胀,原材料价格昂贵,产品滞销等等,纺纱厂已虚有其表,内部完全被掏空。小王看时机已到,卷钱潜逃。(余永玄)
1949年,黄老板的公司走上了末路,倒在了中国的解放之前。黄老板抑郁不平,心想自己全身投入爱国事业中,却落得如此结局,实在是不公。最终,他一跃跳入黄埔江,带着怨恨和悲痛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普通工人
余仁出生在江苏无锡的一个偏远渔村。在他生命的前十八年里,每天都是跟着父母早出晚归,以打鱼为生。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即使是在中国经济萧条的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他也没有吃太大的苦头。每日与水为伴的日子也让他的性格十分沉稳,有着贫苦人家的淳朴与厚实。当然,也有着他这个年纪的上进。
在亲戚的介绍下,余仁得以走出这个贫穷的小渔村,前往繁华的上海,在一家纺织厂做工。早期纺织厂的工作不算辛苦,他每天清晨出发,工厂与宿舍间并不远。清晨的上海没有百老汇热闹的歌唱,他能看到的繁华上海,是高墙上的丝袜广告以及力士香皂广告,还有可口可乐售卖车,报摊上售卖的美国杂志,那些与他生活不沾边的东西。而和他生活接近的,是街头售卖各种帽子的小贩,是在外滩做工的苦力,是火车道轨旁推销活鸡的小贩,是茅草房中简易的炉灶,是弄堂里的给水站,是上海街头等待救济馒头的难民。他虽不至于上街乞讨,却也没有多余的钱满足自己的娱乐需求,最多只供生存。奢靡的上海终究会感染在其中挣扎着的每一个人,每日望着那些极其繁华或贫穷的生活,处于社会中下等的他想要拥有一个体面的生活。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下去,他会在纺织厂混一个职位吧,他会在晚年时在上海拥有一座房子吧。然而改变总是猝不及防,在他来到上海的第二年,物价以一种他看不懂的速度在增长,即使自己的工资也在相应增加,他也明显感觉自己的生活变得有些艰难,更不用说他心中的买房计划了。街上除了那些依旧繁华的广告,还多了很多穿着不同样式制服的士兵,他们手里拿着枪。三轮车上、电车上、吉普车上以及码头边的船上,坐着许许多多这样的人。当然,这些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是纺织厂的工作更加繁忙了,每月的微薄工资也开始拖欠了。他有点不知所措,像是被别人拖着走,拖着活。
凭借着之前的微薄积蓄,他勉强在上海度过了一个没有挨饿的新年。没过多久,蒋经国来到上海“打老虎”,国民党发布金圆券来抑制通货膨胀。于是每天银行里挤满了兑换金圆券的人,每月138万元的大米实在让他有点吃力,虽然他每月工资也有280万元,但是纺织厂依旧没有按时发放工资。并且还有人以登记配给物资为名骗取他们的身份证捞取选票,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最近纺织厂里来了一批行踪奇怪的人,他们召集工人开会,让工人们维护自己的权利,并且安排人和资本家进行谈判。他们描绘着抗争胜利的日子,使原本绝望的余仁重燃希望。工人们挥动旗帜,高唱战歌,开始罢工斗争,这让他想起了他以前看到的在街上游行的大学生们。中共地下党组织代表向工人们讲述了谈判的过程,以失败告终。代表们重新计划,他们决定先安排工人们照常工作,控制纺织厂。
可是,几天后工厂内涌入一群军警,他们使用装甲车、催泪弹,要求工人离厂。工人用砖头、铁棍、铁桶、火油桶抵抗,余仁看着纺织厂逐渐变得昏黑,硝烟味弥散四周,他有些恍惚,他穿着的不过是几件缝补多次的布衣,如何抵抗军警的真刀实枪?他受伤了,之后昏迷,朦胧之中见到了几年前还算和平的上海。
醒来后,他得知在这场抵抗中,有3人牺牲,60多人受伤,300多人被捕,365名工人被开除。没错,他被开除了。他能去哪里呢?他现在身无分文,家乡也受到战争波及,早已不是那个安详的小渔村。(王佳丽)
现象分析
- 通货膨胀现象:每月138万元的大米,每月工资280万元,违反了纸币流通规律。纸币不具有金属货币的贮藏手段职能,不能根据商品流通需要实现自我调节。法币发行数量多于实际需要量,它所代表的价值降低即货币贬值,商品的价格上涨,导致通货膨胀。
- 余仁工资相应物价增长而增加,但生活变得艰难:资本主义社会下的工资采取货币形式,以名义工资和实际工资等形式存在。小余得到的工资是名义工资(货币工资),是资本家支付给他的工资。由于当时存在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物价不断上升,从而使名义工资不能不有所提高。而实际工资是用名义工资扣除物价因素来加以衡量的,实际工资的多少不仅取决于名义工资的高低,而且还取决于物价的高低。小余的名义工资增长速度赶不上物价的上涨速度,实际工资便会降低,他的生活也因此变得艰难。
- 小王发放高利贷等贷款,收回本金及利息: 小王把货币作为资本商品贷给职能资本家,和职能资本家一起剥削雇佣工人。
- 小王包下棉布店,垄断原料市场:当时没有完善的市场秩序,小王得以实现他的投机行为。市场秩序混乱,投机诈骗、欺行霸市等充斥市场,市场难以顺利运行。小王违反市场竞争规则,滥用其拥有的市场优势地位和市场权力,迫使黄老板同意合资。
- 小王低价买入高价卖出纱布:小王在棉布流通过程中是商人的身份,他把棉布囤积居奇,抬高棉布价格,生产成本提高迫使工厂变本加厉地剥削工人,延长剩余劳动时间。工人生活质量下降,不利于棉纱生产,纺织厂中工人产生的剩余价值减少,资本主义整体平均利润降低。
- 美国货通过非法渠道大量涌入中国,日军接管黄老板在沪的所有产业:都是帝国主义即垄断资本主义的表现,其中美国商人违背市场规则,随意增大进入中国市场交易的美国货品种和数量,是美国的资本输出,利于美国的垄断资本向外即中国扩张。
- 大批难民:随着资本积累的发展,资本的有机构成不断提高,可变资本部分减少从而对劳动力的需求减少,产生相对人口过剩,失业人数增多。
- 工人代表要求谈判,工人组织反抗活动: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体现,黄老板的工厂无法实现再生产即资本无法正常周转而倒闭,失业人数激增。工人不断遭受剥削,资本与劳动的矛盾进一步加剧。
- 余仁工作时间延长:必要劳动时间不变的情况下,资本家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也就延长了剩余劳动时间,从而可以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
(常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