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下午,我从床上醒来。
窗外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我感到有些口渴,于是起身先去倒点水喝。
不对劲。怎么周围一切都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家了?装修风格从简欧变成了美式;厨房的一切都变了样:原本放电热水壶的位置现在被微波炉替代,消毒柜里的筷子碗碟被刀叉盘取代,厨具也不再是天然气锅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我赶紧披上外套带上雨伞出门,发现,我的身边,竟然全都是白人!抬起头,巨大的“Mobil”广告牌悬在高楼上方。
我难以相信这一切。我着急地问路人这是哪一年哪里,然而身边人似乎根本看不到我,他们匆忙地从我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周围都是于中国截然不同的环境,尽管难以接受,但我似乎真的来到了美国,并且以这样一种令人惊奇的方式——上帝视角。
纽约——炼钢公司
我穿行在街头,戒备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是1880年的纽约。从银行、商店的时钟我可以这么确定。怀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我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并决定好好利用这一上帝视角的特殊技能。
1880年的纽约,是美国最为繁华的城市之一。当时的纽约证券交易所是世界最大的证券交易所,纽约时报广场位于百老汇剧院区的枢纽,被称为“世界的十字路口”,曼哈顿的唐人街是西半球最为密集的华人集中地。
我于是来到了位于华尔街上的西蒙钢铁公司,开始使用我神奇的上帝视角。
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查尔斯,约莫40岁上下,中等身材,穿着考究,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低调奢华的暗金色袖口及檫得锃亮的黑色皮鞋都彰显着其不凡的身份地位。每天早上出门时,他的妻子会给他一个告别吻,一双儿女笑着和他再见。然后,他会按照惯例去参观他的炼钢厂,欣赏一遍工人们有秩序的劳动和象征着财富的钢成品,然后回到他的办公室。通常他的心情是愉悦而轻快的,但有时他也会因为成品的质量而皱眉头,于是开始想方设法地尽可能地压榨工人,以期获得更大的财富。他对工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加油干吧好伙计!你们的工资我可是一分不少地付给你们了!”不愧为资本家,真是有压榨剥削工人们的自觉。总之,这位资本家每天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参观他自己的炼钢帝国了。
转眼,时间便到了1882年,根据历史上记载,这是资本主义国家危机四起的一年,美国铁路建设退潮,引发世界经济史上的第十三次经济危机。银行及投资者分发抛售股票债券,铁路投资骤然萎缩。查尔斯的炼钢厂也不例外。
“怎么回事!谁能说说看为什么我们的又一个合作商拒绝投资了?”查尔斯气急败坏地在股东大会上问道。
“嗯……我觉得这应该跟整个行业有关系。国家铁路建设退潮,不再需要这么多钢材了,投资者于是纷纷撤资……”其中一位股东艾德正说着,查尔斯打断道:“我不要听这些虚的理由。整个行业不景气永远是逃避的理由。我们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一定有办法!”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们现已生产出来的成品怎么找到买家,我们不可能让这批钢材滞销吧。”市场部经理说。
“如何找到下家呢?也许我们可以低价卖给器械厂。他们应该会需要这些材料来制造机械。”人事部经理提出来。
“是的,这是个好主意。好接下来,各部门把任务安排下去,尽快找到下家并把对接工作做好。”查尔斯最后总结。
尽管这个问题看似解决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由于钢材被低价卖给器械厂,厂里目前处于亏损状态。而工人们的工资,已经被拖欠了几个月了,新老员工们叫苦不迭。现在,查尔斯也不再每天去厂里转悠了,因为害怕工人们的质问。他的穿衣也不像以前如此讲究了,皮鞋落了灰、袖口沾了油也不在意。查尔斯每天眉头紧锁,烟草一支接着一支。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月。1882年6月15日,工人们集体暴动,游行示威,要求查尔斯把拖欠了3个月的工资还回来。查尔斯已经不敢去工厂里了,以前每天对工人说的那就话“加油干伙计,你们的工资我可是一分不少地付给你们了!”也不常说了,他害怕面对工人们讨债的眼神,但还得每天面对着触目惊心的账单。
1882年6月30日,一位工人找到了查尔斯的住址,在查尔斯家门口用极不礼貌的涂鸦方式写下了“Go to the hell!”这句话,查尔斯的妻子孩子们看到后惊恐的眼神,哭泣颤抖的身躯,害怕的询问的话语,这些充斥在查尔斯的脑海里。而这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查尔斯在家中开枪自杀。
后续是查尔斯的葬礼。无论生前多么光鲜,死后都是一样平静沉默,在他人的眼泪中结束这人生的最后一程。
参加完查尔斯的葬礼,我心中无限感慨。人的一生竟可以是如此的短暂却又热烈,如此的大起大落令人唏嘘。我走在人行道上兀自想着,浑然未觉身边的道路街景已然回到了2018年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