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公去世了,享年七十五岁。
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我母亲也没有。我们是接到了电话,然后才赶回了老家。当我回家的时候,也没能见到他安详的最后一面,只有方方正正的骨灰盒摆放在狭窄而拥挤的客厅里,那台他看了几十年的电视机前,那台电视机,从我记事时起便在那了,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和职责,但它,也可永远的休息了。
我出生在老家的医院,直到六岁才来到这个大城市,期间抚养我长大的,便是我的外公和外婆。学前的记忆虽然模糊缺失,却也有许多深刻的片段;储存的许多不甚清晰的音容笑貌,却因其永远的失去而变得生动起来,宛如朱自清先生心中的背影。
我并不十分了解长辈的过去,除非他们或时谈起。每个老人的一生都是本厚厚的书,但被我们搁置在故纸堆中。如果可能,我现时最想做的是能听他讲述并记录外公一生的传记,即使平凡,也能折射出一个时代。
外公的出生并不好,连同我外婆,这一点听我母亲反复讲述过了,大概都是处在富农与地主之间濒临被打倒的边缘,但似乎通过他们的谨慎和其他的作为而没有收到很大迫害。对于他们小时候做过什么,后来做过什么,在那段非常时期又做过些什么,我没能查证,或者说有那些必要。我所知道的是,他们做了一辈子的会计,从开始工作,到退休为止,兢兢业业。前几年,还有一家酒楼的老板特意聘请退休的外公去帮助处理账务,直到他身体不行了为止。
我记不清楚外公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差的,至少是前几年来武汉手术的时候开始恶化的。常年累月离不开烟草的习惯拖累了他,让他切除了大半个肺,一年四季都能听到他的剧烈的咳嗽声。最终,他的病引发了诸多的并发症与器官衰竭,直至与世长辞。
我这生中唯一的一次尝试香烟的味道是在五岁,偷偷的点燃了一支外公的香烟吸了一口,被呛到然后扔进了厕所,被外公发现后还狠狠的批了一顿,从此对烟草兴致缺缺,这至少能保证我,不会再踏上他的道路了吧。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失去了才学得会珍惜,这真是句老生常谈的真理格言,让人连表示赞同的兴致也欠缺,却每一次的折射出我们的心情和感受。每一次见到外公与外婆,见到日益苍老的他们,都会猜想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接着又安慰自己说不会。但这一切却已成为了事实,无法改变,你的亲人走了,如同花落花开。我与他的感情亲情,或许不那么热切,却有来自血缘的深厚与亲近,如同树叶与树根一般,将我作为他的延续。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一个平平凡凡的人走了,只意味着我再也无法对照心目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我们无需追求永生,只要有人会为失去你而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