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少黑神话的关注者而言,第三章可能是对人性的解读最深入的一集。作为这里的最终BOSS,黄眉无疑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方面,就像历史上所有能写下流传甚广的书籍的人一样,他相当聪明,能够自创出一套引人瞩目的理论,无论这本书是《资本论》、《我的奋斗》还是《历史的终结》。另一方面,所有的聪明人都会用自己的理论为自己的观点、立场和作为赋予合理和合法性,区别仅在于,他们的理论是真正的真理,还是屁。
从历史的维度来看,无论是多么突破正常道德下限的事情,只要有足够的聪明人为其绵绵不绝的洗刷和鼓吹,总是可以在主流思想界、舆论场和教科书上洗白成道德模范的。凡是接受过世界史教育的人都会对美国的感恩节与印第安土著之间的故事津津乐道,但当我在感恩节上与一位美国朋友交谈时,发现他们自有一套教育和认知让自己免于对先人道德疑虑的困扰,环视整个美国,或许像凯里欧文这样看起来行事癫狂实则道德认知超越常人的人真的是绝对少见。同理,在许多以色列犹太人的心中,杀害平民和儿童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只有上帝能批判我们的道德,而我们的上帝并没有说不可以,还把包含了大半个中东的“应许之地”赐予了我们,所以我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你们这些异教徒对我们的批评简直毫无道理,不可理喻,不可饶恕。
我并没有把黄眉与耶和华并列的意思,毕竟黄眉不过是一尊可以被天命人一通棍棒打下神坛的神像,绝对的欺世盗名之辈。不过他在某些方面倒是直接的很,无需也不屑于遮掩,藐视清规而蛊惑破戒,追求今生而非来世。
不杀生,仇恨永无止息。
不偷盗,强弱如我何异。
不邪淫,一切有情皆孽。
不妄语,梦幻泡影空虚。
不馋酒,忧怖涨落无常。
不耽乐,芳华刹那而已。
不贪眠,苦苦不得解脱。
不纵欲,诸行了无生趣。
于是开口必谈解放自我,无所约束,拜金纵欲,享受好处又不愿付出,深陷于享乐主义和消费主义的这群人,不就是黄眉的广大信众么?为了给自己的自私和软弱寻找借口和支撑,黄眉们会孜孜不倦的发掘、放大和传播所谓的人性中的恶,以证明所有人最终都会与他们一般,他们就成了早已看穿一切,至情至性之人了。
有基于此,黄眉不断进行着社会实验,在动画《屁》中便是如此。为什么金蝉子会说他惑乱人心,倒果为因?当你实验的目的并非寻求客观存在的真理,而是验证你本就认同的观点时,就像某位专家学者为了达到晋升的目的而调整乃至篡改实验过程和结果一样,在对真正的客观真理的追寻上毫无意义。但如同黄眉所回复的:若不能赢,还证什么因果人心?
所以当我们现在回看历史的时候,有太多的黄眉出没其间了。堂堂大国苏联,在内外交困中轰然倒下,像动画中的大鼋一般被吃尽了血肉。而不能赢的结局,被用来作为其道路失败的最重要的证据,丝毫不论两条道路的竞争从来都不是在一种公平环境下进行的,而是先发与后发,全世界与一角的竞争。此外,在西方构建的全球经济体系中,位于价值底层的第三世界国家永远都是被经济殖民和剥削的对象,“剪刀差”贸易让他们劳动的成果被发达国家及其附庸占去大半,若要反抗就是类似智利阿连德的下场。然后经济学家们可以以此为证据编出一套套的理论,说明这些国家之所以是“屎坑”完全是自身的原因。这是何等的倒果为因。
如今,当中国以一种低姿态加入到西方主导的全球化体系中时,西方发达国家的决策者们认为可以用各种方式将这块肥肉驯化、肢解和永远尽情的享用,而天平开始悄然变动。想象如果二战后没有冷战,美苏都在同一个全球经济体系下展开竞争,美国还可能占据国力上的绝对优势吗?历史没有如果,但加入了WTO之后的中国可以给出部分答案。而这也是“新冷战”将要拉开序幕的根本原因,美国打算照抄过去的成功经验,否则他们的霸权将不复存在。
因为他们就是黄眉呀,并不真的在乎哪一种意识形态更加正确,哪一种人类未来更有希望,他们要的只是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