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与社会,发展与进步的一点想法(四)

中国发展到今天,即使问题多多,隐患重重,但无人能够否认已经取得的巨大进步,以至于主要的西方国家已经将中国视作重要甚至主要的敌手。这里的进步,既指新中国建立以来,也指改革开放以来。如果有人想要刻意掩盖甚至歪曲前三十年的成就,他不是无知的就是别有用心的。
由于意识形态的问题,不同文化圈的问题,再加上中国与日韩、东南亚国家的历史遗留问题,中国在国际上事实上一直是以被孤立的姿态存在的,四面环敌,可靠地盟友少且弱,资源又难以自给自足。这决定了中国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崛起,而不像日韩东南亚依靠西方的扶持和市场,也不像中东俄罗斯至不济可以卖石油,更不像印度那种自欺欺人的所谓崛起。所谓自己的力量,在我的理解中只有一种最根本的解释:全体中国人民的辛勤劳动。

中国能够崛起的根本力量是什么?有领导,有官员,有商人,有学者的卓越贡献,但归根结底的,却是我们的国家曾经最为重视,如今又最为忽视的工人的劳动。这里的工人泛指工人、农民、技术人员和服务业人员等基本劳动力,他们创造了中国在崛起过程中所创造的财富中的绝大多数部分,但只获取了其中的极其少数的部分,其它的大多数红利的部分,瓜分它们的分别是外国消费者,外国资本家,国内资本家,国内公务员;还有剩下的一部分被转化为了国家财政收入,这一部分与国内资本家获得并投入再生产的那一部分一步步的积累成为中国的国家实力。而在改革开放前,国家实力,特别是工业实力的积累依靠的是工农业剪刀差创造出的剩余价值,做出最主要牺牲的是农民,但在刚刚解放时,农民的境遇还是远远好于解放前——这从人均寿命与人口增长的显著增加可以看出——所以农民可以忍受这种压榨。但计划经济固有的弊病及其导致的低效率与混乱使得生产力始终难以继续提高,广大人民能够获得的红利也几近于无。

而在改革开放之后所实行的新的收入分配体系中,最基础最重要的直接生产产品与财富的工人群体的收入看上去在数倍数十倍的增长,但一部分人的收入则是以百千万倍的速度增长,这部分人既包括勤劳肯干的商人与企业家,也包括了很大数量的投机者与权力寻租者,同时还有大量被创造出的财富被输送到了国外,因为我们需要他们的资金与技术。所以算下来,出卖劳动力的人所获得的财富分配的份额是所有群体中最低的,除了那些什么都不干或没机会干,又没有关系只能指望救济的人。

中国经济曾经拥有的,现在仍然拥有的最重要的发展优势与竞争力是廉价劳动力,这是一个我们难以否认的事实,稍有不同的是,从前是纯粹的廉价劳动力,现在很大程度上是训练有素的依然相对廉价的劳动力。如果论纯粹的廉价劳动力,在中国的工资水平不断被迫上涨的今天,中国早已赶不上东南亚、南亚、非洲甚至东南欧劳动力,但在长期的教育培训与机械化大生产的环境熏陶下,新一代的中国劳动力已经达到了“比我受教育程度高的没我人多价廉,比我便宜的又没我素质高”的境界,依然拥有难以撼动的优势。但终究来说,在中国跨入发达国家之列之前,我们的主要优势仍然会是廉价劳动力。

中国整整一代的劳动者,在这三十年里拼命工作着,以养家糊口。报酬低,福利少,工作强度大,时不时还要直面不该他们承担的风险,但竟没有爆发出什么怨恨和怠懒,甚至争取自己正当权益的声音也微不可闻。如果三十年前中国的工人们就像现今的发达与欠发达的“民主自由”国家的工人们一样学会了抗议工作条件,抗议工作强度,罢工游行要求增加工资,罢工游行抗议政府消减福利开支(像许多欧洲、非洲、南美洲国家正做的那样),中国将失去或削弱最重要的竞争力。我在这里并非反对与否定中国的工人们不应该获得这部分利益——在一个和谐社会里每个人都应该获得其应得的利益——而是想要强调他们所付出的巨大牺牲,以及这种被忽视的牺牲所存在的意义。

所以中国崛起过程中财富的积累是来源于工资收入是外国同等工人的十分之一(曾经是二十分之一),实际收入(考虑物价水平)是外国同等工人的二分之一的工人们所创造出来的与外国工人生产出的同等商品价值相差不大的海量商品的出口。无数的工人忙碌在车间里,农民辛劳在田地里,管理者、谈判者与研究员们绞尽脑汁,小商人们活跃在从俄罗斯到非洲的每一个角落里,而勘探者们也跋涉在从非洲到澳洲的每一片土地上,这共同的一切才是这个庞大的国家正常与高速前进的基础。但这种态势是我们向资本主义与全球化贸易妥协与靠拢所获得的。相较于社会主义的按劳分配,资本主义的资本为王是如今通行的准则。这看上去不公平,却是现如今最高效的生产关系,谁要社会主义没能找到并实践出一套更好的生产关系,或者说在现有的生产力水平下很难找出一套更好的生产关系。

但讽刺的是,在资本主义国家千方百计的将中国拖进了他们设定的全球化贸易圈中之后,才发现中国适应这个圈子的速度超出想象的惊人。即使中国付出了绝大的代价并让他们也获得了极大的好处,但这并非现有秩序的建立者与维护者们所希望见到的——他们不希望看到一头奶牛变成了一头公牛从而导致现有秩序的崩裂——这个秩序是有利于他们讲其它所有国家都作为奶牛圈养并挤奶的。所以这些国家又开始千方百计的打压中国的生存空间,宣称中国的崛起是依靠的不正当竞争。不得不说,他们小丑一样的行为让这一切看起来颇富喜感,因为他们现在又不得不时刻的提醒自己:如果真的搞垮了中国经济,他们自己的经济也会完蛋。这就是全球化带来的好处与坏处。